过午不食月余,身体轻松不少——只是,有点寡淡,意兴阑珊。
于是,在这新年的第一个周末,在这萧索清冷的冬夜,我两眼空洞的走到烤肉店的门口,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。
这是磨街对面一家新开的小店,一对年轻的新疆夫妇,一位敦厚的大叔,和一个穿着开裆裤拿着吹风机跑来跑去的孩子。
临街挂着新鲜的羊肉,一架大烤炉,和一个燃着炭火的焖炉。
穿好的羊肉和羊排刷上姜黄的料汁,垂挂在通红的炉子里焖烤,须臾,难以抵挡的香气就在寒风中飘荡。
浓烈!肚子里咕咕直叫!
烤肉,在所有食物中,在所有时间地点,只有烤肉是最具诱惑力的。
那是火和肉最原始的纠缠,是人类基因里一触即发的烙印。
展开剩余77%我不知道,这对夫妇为什么背井离乡,扶老携幼,来到这里经营一家烤肉店。
他们看起来并不擅长生意,两三个客人就已经手忙脚乱,还要时不时把跑远的熊孩子抓回来。
但是,他们的手艺真不错!出炉的肉串焦香酥嫩,特别是羊排,一口咬下去酥脆紧随着鲜美的汁水,入脑入心的香!
新疆烤肉,果然名不虚传。
不过,也许他们并不知道,中原大地,早在汉代,烤肉串,就是豪门盛宴中的一道大菜!
就在此地,西南向不过三十公里,打虎亭汉墓的石砖上,生动的刻画着当时主人大宴宾朋的场景。
谦和的主人夫妇坐在首席,数十位衣着端庄的贵妇人跽坐在两侧,旁边的侍女身姿优雅。
中间的艺人愉快的表演着杂耍、相扑等节目,一位小少爷骑着马拿起弓箭瞄准门楼上的一只喜鹊。
一个丫头捧着小鸟逗引着一头牛走向后厨,那里有人在煮汤,有人在磨豆腐,扭头催着切肉的正是烤肉串的师傅。
你能想像,这是一千八百年前的生活!和我们现在又有什么分别?
我很怀疑,人类究竟有什么进化?
如果古希腊哲学家芝诺的两分法悖论是成立的,人类就不可能有质的变化,既不可能变成硅基生物,也不可能从猿猴进化而来。
人们一开始就在那里,在黄河岸边,在伏羲山上,一日三餐,耕作不息。
你看壁画上的汉人,端庄大气,神态里是稳稳的大时代的自信。
那时候还没有模仿,山川苍海,西域中原,江湖庙堂,大王小民,一切都是原初的模样。
刘邦在疾驰的马车上吟唱“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”,项羽在乌江边唱“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,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”,虞姬在帐内边舞边唱“成败兴亡一刹那,宽心饮酒宝帐坐”!
而桑树旁的小女罗敷,指着身后的屋舍说:“日出东南隅,照我秦氏楼”!
傲娇的像一只红冠彩衣的鸟。
壁画的顶部,画面通过三棵扶桑树通向云端,线条开始升腾流动,神鹿在奔跑,玉兔在欢跳,羽人在山峦云朵间飘飘欲仙……
一切生命都摆脱了劳作,摆脱了争夺,摆脱了占有,摆脱了分别。
无论羽人、飞天还是天使,无论得道成仙、升入天堂还是极乐世界,古今中外,人们向往的生活无非是——轻盈。
微风拂面,自由自在。
这对新疆夫妇,也是为了向往的轻盈而辛苦打拼吧。
磨街的每一位店主,也是为了向往的轻盈而辛苦打拼吧。
华山路上川流不息的人们,都是为了向往的轻盈而辛苦打拼吧。
我对烤肉啧啧称赞,大叔开心的送了我一个烤馕。
焦香的馕,边缘凸起,中间薄脆,它在中原抹平了高低叫作烧饼,它在欧洲填上火腿芝士称作披萨。
今夜,不管它叫什么,我知道,我的身体都会变的沉重,但是我的梦,会无比轻盈。
就像木槿裂成五瓣的蒴果,露出几粒披着轻盈绒毛的褐色种子,它们被一只金色的小鸟衔起,飞向诗意梦想的远方,飞向猎户座耀眼夺目的蓝超巨星。
2024年1月11日
作者:张新彬期货配资平台
发布于:河南省